江溯
“我看看我还能写点什么。”
2017-09-10

【凯千】少年

爱死这篇文了,尤其是对少年身体的描写,特别棒。

山昏:

少年

 

勿扰真人

勿扰真人

勿扰真人

 

CP凯千为主线,轻微源千

雷者慎入

 

 

 

易烊千玺这人,长了一张多情眼,眼波流转,潋光藏影。但凡被他看着,和他对视,总能从他眼中找到情深难抑的错觉。

 

 

·A· 

 

秋天的球场也不见得凉爽,王俊凯和王源从球场中退出来,坐在边场休息。刚围了操场一圈的女生,哄的一下围过来。

王俊凯不知道从哪儿接了一瓶水,从头发稍淋下去。少年的脸硬朗占三分,俊秀占三分,冷漠也占三分,还有一分是那双桃花眼带来的多情的温柔。然而,温柔是一种错觉。等少女们尖叫还没有喊出嗓子的时候,王俊凯冷着脸,往周围扫视一圈。周围隔得近的,看清楚少年眼神的人,突然禁了声。躁动的秋天突然变得安静了,少年的眼神是冰冷的刀,寒凉的刺。

王源用毛巾抹了一脖子的汗,用手肘抵了抵旁边的王俊凯。

“唉,那人你认识吗?”

王俊凯顺着他的方向看,不知是水滴还是汗水,从刚剪的刺儿头上滑落在高挺的鼻梁上。他有些近视,眯着眼睛,遥遥地刚好和那人对视。

对视半晌,他的目光又收回来,并没有回答王源的问题。下半场的进程要比上半场快很多,王俊凯他们赢得毫无悬念。比赛结束,双方球员敬礼时,王俊凯早不见了,王源朝着空位对面的球员笑得尴尬。   

 

 

·B·

 

王俊凯在24小时营业的小超市值夜班,除了偶尔夜班警察会来买泡面之外,十一点以后的超市顾客人其实很少。

王俊凯烧着开水,了了白雾从他面前一团一团散开。一双手伸到他面前,王俊凯瞄了瞄,道:“一共四十三块五。”

对方递来一张一百,王俊凯敲开柜子,熟练找了零钱过去。

但对方没接,对方喊:“小凯。”王俊凯手一抖,小指上被冒出来的开水汽烫出来一个泡。王俊凯抬头,道:“你好,你的零钱。”

易烊千玺坐在超市里的小桌上吃泡面,王俊凯在柜台里背英语单词。易烊千玺中途买了一包烟,和一个火机,又特地开了窗,吞云吐雾吸烟。秋天晚上的凉风吹来,烟雾一下子反扑在他脸上,让他险些呛出眼泪。

期间,王俊凯卖出去两盒安全套,一盒香皂,一块巧克力。来买安全套的是一个年轻白净的长头发姑娘,眼神闪烁羞赧,王俊凯找出的零钱看都没看,匆忙走了。出门的时候,易烊千玺一声咳嗽,把那姑娘吓得像受惊的雀儿,脸色绯红。王俊凯在这时朝门边看了一眼,眼神不偏不倚恰巧和易烊千玺对视。姑娘像只鸟雀飞走了,超市又恢复安静,王俊凯又把目光收回去。

凌晨的时候,王俊凯开始收拾柜台,易烊千玺到柜台结那包烟和打火机的钱。他身上的泡面味儿还没消,又夹杂了劣质的烟味,带着一股夙夜未眠的颓气,难闻得很。王俊凯面无表情,把零钱找给他。

易烊千玺一手玩着打火机,一手把零钱接了,笑着说了声谢谢。一直到他出超市,王俊凯的头也没抬起来过。

 

 

·C·

 

王俊凯中午在教学楼天台阴凉处补觉,王源轻车熟路把铁门反锁,开了包烟从王俊凯身边跨过去。王源倚在一旁吸烟,他是老烟枪,从初中就开始吸。王俊凯手枕着脑袋,睁开眼睛,问他:“戒不掉?”

王源眯了眯眼,摇头:“不是戒不掉,是不想戒。”

王俊凯又问:“真有那么好?”

王源瞥了他一眼,痞笑道:“饭后一根烟,快活似神仙。”

王俊凯一双桃花眼并没有太多情绪,目光自下往上,落在积了半截灰的烟上。王源从荷包里把烟掏出来,扔给他。王俊凯又把烟扔回去,说了声不用了,目光望向别处,晦涩不明。

王源叼了半截烟,从天楼往下看。一个人自下而上刚好看着他,面色温柔,温柔如旧友。

下午放学的时候,王俊凯依旧拎了书包就走。有人在他身后喊了一句,是班上成绩最好的女孩,语气小心翼翼,脸上铺陈着少女的桃花粉。王俊凯回头,他个子拔得快,居高临下,问:“有事吗?”他的那双眼睛啊,温柔和深情都能化作秋日的霜,干净利落的寸头把那张脸衬得一半俊秀,一半凶狠。

女孩子一惊,语气呐呐,头快速低下了,递来一个干净的本子。

“我看你今天数学课睡着了,今……今天老师讲了重点,这是我的笔记,借给你……”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,头埋进头发里,只听得见声音的轻微颤抖。

王俊凯愣了下,讲:“不用了。”转身就走,留下女孩子无措地捏紧本子,头抬不起来。寂静的教室又开始缓缓流动起来,几个女生想上去安慰那个女孩,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。

“喏,别哭了,女孩子哭花脸就不好看了。”一张纸巾递在女孩面前,女孩抬起头,王源嚼着口香糖,扯起一张痞气的笑脸看着她。

女孩脸一红,取过纸巾,说了声谢谢,慌乱无措跑出了教室,剩下几个女生也快速跟了出去。

王源收起笑脸,一张俊脸又恢复懒洋洋的神色,今天他值日。他伸长胳膊,在黄昏底下擦黑板。

教学楼很快没人了,粉尘在薄暮的光影里纷纷扬扬洒下,在地上渡上一层彩灰。王源扔掉黑板檫,含着口香糖,嘴里哼起刚学来的唱词。

“汉兵已掠地,四方楚歌声。大王意气尽,贱妾何聊生。”四周并无锣鼓声响,他手中也无水袖飘飘,唯有一弯唱腔,哀婉悲戚;唯有一双眼睛,为情痴情死。

倒像真是戏中人,只不过戏中人一转身,黄昏落幕了,门外站着另一人。

王源并不尴尬,嘴里吐着泡泡,却向他欠了一个缠绵十足的躬身。不伦不类,一半天真,一半媚气。

那人站在门口看着王源,脸上是温柔的笑意。犹如春风归来,犹如故人又见。

他说:“我是一个画家。”

 

 

·D·

 

王源一直跟着那人回到家中,也不算家,两间租来的房子。一间铺着床铺,桌子,书本等一切杂物,杂乱无章,摆着开过的,没开的泡面和香烟。

颓唐又落寞。

王源从凌乱的物品中抽出一包香烟,自来熟般拆开,抽出一根夹在手上,又给易烊千玺一根。“我也爱抽这个。”王源说。

易烊千玺带他进另一间房子,房间的另一半,或者说一半那人真实的样子。是个画室,画具颜料排放整齐,画架上晾着未干的画作,墙上也还是画。拥挤却干净。

王源看见一幅画,血红色背景下一个蜷缩的裸体背影。那背影不算羸弱,甚至称得上强壮,背部腰部肌肉分明,唯有头埋着,什么也看不见。画还没干,暗红色的颜料不只是处理不当还是故意为之,在那人背上烙下一长条红色的痕迹。像到伤痕,像个裂口,也像是红色的花的经络。

“喜欢吗?”那人从身后问。

王源把手缩回来,指尖一滴红色。那人笑:“喜欢就送你。”

王源也笑:“这是一幅残品吧,这么大方送我。”那人点头,大方承认。

那人是画家,请王源来做他的模特。

王源往四周望了望,最终在窗边的高台上坐下了,他问:“坐这,行吗?”

那人点头,并没看他,专心准备画具。王源百无聊赖等,等那人终于准备好了,才又问:“为什么选我?”

王源坐在夜光和灯光的交接处,被目光上下打量。那人回答他:“因为你很美。”

王源嗤笑一声,说:“你要这样形容别的男人,你会被打的。”

那人在调颜料,漫不经心问:“那你呢。”

王源笑:“我不会打你,我也觉得自己美。”他又问“我需要摆什么动作吗?”

那人摇头,王源把烟含进嘴里,探头望他。那人并不反对,王源低头把烟点了,深吸一口,才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那人道:“易烊千玺。”

“易烊?”

“易。”

王源眯眯眼,吐出一口烟雾,说:“你的名字和你一样,也很美。”

 

 

·E·

 

今晚易烊千玺去超市去得晚些,王俊凯的单词已经背完了,正在烧第二瓶水。超市对面的居民楼闹了纠纷,似乎还伤了人,警方和楼上的人在进行长久对峙。周围的居民显然比警察的兴致要高得多,把居民楼底围得水泄不通。

几个面容熟悉的警察挤出人群,进超市抄了几桶泡面,骂了几句娘,又步履匆匆离去。易烊千玺进超市的时候,正碰上警察骂娘,他很是乖巧地往旁边躲了躲。

他拿了一桶泡面,一根火腿肠,结了账让王俊凯帮忙泡。雾气缭绕间,易烊千玺往外边看了一眼,问:“这是发生什么了?”

王俊凯头也不抬:“劫持。”

易烊千玺啧了两声,说:“夜里要注意安全。”没人回他。

王俊凯把泡面放在柜台的时候,一只手伸过来,把他的手抓住了。他的小指上一个长形的粉红色气泡,易烊千玺用指心摩挲,王俊凯的手微不可见抖了下。

“疼不疼?”易烊千玺问。

王俊凯敛着眼睛,把手抽回来,也不看他:“你的泡面好了。”

易烊千玺依旧在前几天的位置吃泡面,靠窗的,靠摄像头最近的位置。深夜的时候,他照例要了包烟,一个火机。他倚在柜台前吸烟,一个大男人,头发凌乱,长出了胡茬,颓废不堪。

烟雾飘到王俊凯那边,他只是皱皱眉,便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。

“怎么把头发剪了,你不是最舍不得你的头发吗?”

王俊凯顿了顿,用那双寒若秋霜的眼睛,把眼前人打量了一遍。他笑起来,露出他的小虎牙,笑得莫名其妙。他说:“早剪了,时间久了,没有什么东西舍不得。”

 

 

·F·

 

去24小时开放超市的那个男人依旧每晚上都去,超市夜晚值班的是个趋于男人和男孩之间的人。他们两个人都不爱说话,只是一个见客人便温柔的笑,一个却永远冷如冰霜。不知情的,会觉得笑起来温和的那个男人,才是超市的服务员。

 

易烊千玺要画的画,一时半会儿画不完。王源讲:“要不这样吧,我一三五晚上出去演戏,周二、周五有时间。我把周二的时间给你,你把周五的时间给我。”

易烊千玺拒绝得很干脆,他说:“画画的灵感不是你们打篮球说上就上的,不能耽误。”

王源也不恼,耸肩点头:“好吧,那我就辛苦点。”

篮球赛的决赛在深秋,狭路相逢,又是上次那一个对手。王俊凯烫伤的手好了,王源大汗淋漓从场内往场外看,刚好看见那个人坐在观看台上,笑得温柔。王源扯出一个痞笑,朝他示意,手里的球瞬间就被抢过去了。等到场外一声欢呼,对方进球,王俊凯冷眼看着他。

这次比赛出乎意料的激烈,一整个上半场,比分都在以微弱的分差拉锯。对方球队换了人,上次比的那次的球员只上了两个。

上半场结束,下场的时候,一人撞了王俊凯的肩,回过头的时候道歉也没说,朝着王源和王俊凯竖了个中指。

下半场更辛苦,王源在回头的时候,观看台上的人已经没了踪影。篮球队队长拐了他一胳膊,道:“你他妈在心不在焉,老子把你踢出篮球队。”另一个人挤上来,往他两胸膛上一人一拳:“发什么愣啊,干他娘的!”

比赛最终在震天响般的欢呼声中,稀里糊涂的结束了。王源累得走不动,王俊凯在一阵混乱中被伤了脚,场面太乱,除了他自己,谁也不知道怎么伤的。

篮球队教练稀里糊涂从睡梦中醒来,篮球队队长已经攀着他的肩,要求请客庆功。这边正在欢呼雀跃,王俊凯背着背包,一瘸一拐走了。王源向队长道了个歉,也坐上了自己司机的车子。队长摸了摸脑袋,想着这两人可总会帮教练省钱。

王源坐着车快王俊凯一步出了校门,绝尘而去。王俊凯走到校门的时候,发现有人等他。那人倚在一边的墙上,刮了胡子,没抽烟,穿了干净的蓝色洗白衬衣。那人也不老,混在高三声中,也看不出区别。

王俊凯绕过他就走,易烊千玺跟在他身后,不远不近的跟着。这个距离他们两都很熟悉,一段保护的,爱护的,陪伴的距离。

去超市的路很远,走路的时间刚好可以冲掉放学到上班中间那段距离。易烊千玺盯着王俊凯红肿的脚踝,说:“你小时候也是这样,在学校受伤了,打架了,也不愿给我说,就在我前面一直走。”

王俊凯脚步缓了缓,终归是没理他。

走到一处偏僻的巷子时,王俊凯停了下来。今天实在是太巧,前面又有人等着他。好吧,这不是等,这是堵。是那个在球场上给他竖中指的人,和身后一群似笑非笑的兄弟。

王俊凯问:“会打架吗?”他问的是易烊千玺。

易烊千玺走到他跟前,从前面护着他,他其实已经比王俊凯要矮一些了。他笑得温柔:“你忘记小时候谁帮你打架的了?”

一定程度上,王俊凯低估了易烊千玺,另一程度上,王俊凯也高估了他。

易烊千玺长手长脚,打起架来路子野,像个毛头小子般不要命。王俊凯还知道躲着,易烊千玺却红着眼,实打实地去接。王俊凯并不意外,每个从孤儿院长大的孩子,打起架来都不要命。像抵达绝路的疯子,只有自己不要命了,才有机会绝处逢生。

“别人欺负你,你也要欺负回去。别人伸出一个拳头,你就要把那双拳头给废了。不要害怕,即使你打不过,哥也会保护你,会帮你。以后不许哭,不许在别人面前哭,你要憋不住,就哭给哥看,哥不会嘲笑你。”这是易烊千玺教他的。王俊凯第一次和外面的人打架,易烊千玺把他牵回孤儿院,抹干他的眼泪,教给他的道理。

易烊千玺会保护王俊凯,这是他们小时候的承诺,这人说到底还是个讲信用的。对方一根棍子往王俊凯身上敲时,一声闷响,易烊千玺结结实实挡在他的面前。他额头一滴血,从眼角滑过,把王俊凯的所有理智都给烧没了。

他喊:“哥!”

这么久,这么多年,易烊千玺听见的第一声哥。

王俊凯眼睛红得要滴血,那波澜不惊的眼里终于充满了叫愤怒的情绪。最后那群人七零八落逃完了,易烊千玺躺在墙根笑了一声,又喘息一声,才把王俊凯的神志拉回来。

易烊千玺趴在墙根吐,吐出一堆酸水和泡面。“操,那人一脚踢在我的肚子上,差点没恶心死我。”

王俊凯低头,手上的棍子应声落地,看不出情绪,只听他说:“他的腿折了。”

易烊千玺愣了下,王俊凯又道:“用脚踢的,我废了他的腿。用棍子的,折了他的手。”

“小凯,”易烊千玺喊他“转过身,把你的头抬起来。”

王俊凯没动,低着头。易烊千玺扶着墙根站起来,走到王俊凯跟前,用手托起他的脸。

对视半晌,王俊凯撇开脸。易烊千玺叹口气,把他的连捧过来,额头相抵。他说:“小凯,哭吧,哥不会嘲笑你,哥会保护你。我真的很开心,小凯长这么大了。”

 

 

·G·

 

超市请不脱假,易烊千玺去药店买了药,到超市给王俊凯处理伤口。偶尔有顾客进来,看见他们吓一跳,付了钱又快速离去。

王俊凯身上都是小伤,伤小却多,看得见的地方,没什么好皮肉。易烊千玺给他上药,王俊凯看着他的脸,一动不动,也不怕疼。

易烊千玺的伤要严重得多,头上裂开一块扣子,腹部一脚乌痕。王俊凯药涂着涂着就开始手抖,最终,他再也拿不住药水。

他讲:“去医院吧,千玺。”

易烊千玺去了最近的医院挂了个急诊,来回没超过两个小时。回来的时候,王俊凯依旧在烧开水,白雾他的脸都笼罩了。

王俊凯给了他一条面包,易烊千玺接过,撕了一块喂给他。

“易烊千玺,你离开几年了?”王俊凯问。

“六年。”六年,足够王俊凯长到易烊千玺离开时的岁数。

“我不原谅你。”王俊凯看着他说。

易烊千玺反倒低着头了,他把面包含进嘴里,说: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不知道,你什么都不知道!易烊千玺,你知道一觉醒来被抛弃的感觉吗?知道一觉醒来身边的人无影无踪的感觉吗?你知道个屁!你以为我小,以为我什么都不懂,以为我需要保护,所以也瞒着我是吗?你说你会保护我,你会陪在我身边,你多会骗人啊,易烊千玺。你要养孤儿院,你有成年的责任,你有梦想要去追,你不甘心,不甘愿,可你为什么不带上我?你为什么不带上我?”王俊凯不知怎的,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。他等了这么多年,到底是在等这一个人,还是在等一个问题的答案呢?

这是一道没有解的题,至于答案,王俊凯不敢去想,易烊千玺也不敢去想。六年是一条沟壑,而跨越六年,他最终又找回了他,他们又碰见了,这何尝不是一种幸事。

第二天,王源看见王俊凯满身的伤时,吓了一跳,也没问,只骂了声操,便倚在天台上吸烟。王俊凯也懒得说,他找王源讨了一根烟,点燃了,含进嘴里。

王源瞥他一眼:“不是不学吗?”

王俊凯呛了一嗓子,骂:“操。”

 

 

·H·

 

易烊千玺的画快要完成了,王源依旧坐在高台上吸烟,整个画室烟雾缭绕。易烊千玺用眼睛描他的眉目,一笔一画,饱含半真半假的深情。画画的人最无情,他们都爱着他所画的东西。直到画完了,他们又把那份爱转到那幅画上,不再爱原本真实的人或物。

王源把烟头灭了,骂了一句脏话。他问:“你把王俊凯找回来了?”

易烊千玺吃惊地抬头,只有在画画的时候,他才会不设防,露出真实情绪。

“你调查我?”他问。

王源翻了个白眼:“你们两的破事,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知道了。”易烊千玺把画笔停了,看着王源。

王源又吸烟,在荷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空纸盒,随手扔了,又是一声骂。易烊千玺掏出一包开过的给他,王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,点燃含嘴里。易烊千玺坐上高台,也含根烟在嘴里。王源凑过去,用点燃的烟头帮他点火。点燃了,王源的眼睛眯着,从易烊千玺的脸上离开,去看半明半暗的窗户。

“十三岁的时候,王俊凯来求过我,也就是你走后的第一年。”王源开口。

易烊千玺离开孤儿院后,王俊凯发了一场高烧,药石罔效,最后却是自己痊愈的。院里好多小孩子都不习惯易烊千玺这个大哥哥的离去,时时哭闹。院里的老人叹口气,说哥哥长大了,外出挣钱养他们。

小孩问,那哥哥会回来吗?老人点头,会回来的,会回来的。

只有王俊凯不言不语,自那场高烧以后,他似乎变了个性子。老人在他身后叹气,他们在私底下说,往年易烊千玺对王俊凯最好,是捧在心口里疼的,而这孩子,寡情冷漠,竟一点也不挂念。

王俊凯和王源认识,是在王源母亲做慈善把他牵到孤儿院的时候。王俊凯那时候长得极漂亮,王源自然是愿意和他玩的。王源给王俊凯留了电话号码,这通电话最后响起来是在一年后的冬天。

王俊凯求他,帮帮他。有一家人看他乖巧,要收养他,他自是没有办法反抗,在夜里从孤儿院里逃出来。他只拿了一个本子,本子上是易烊千玺曾经写下账目,还夹着王源的电话号码。

王源找到王俊凯的时候,王俊凯冻了三天,饿了三天,脸色紫青。王源没有一开始就帮他,他只是在雪地里看着王俊凯,说:“你把你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我,我便帮你。”

王俊凯想活着,还想留着,他最终在沉默中挫败,他说:“好。”王俊凯所有的秘密只有易烊千玺,他不能离开,他要等他回来,等他回来问清楚。

王源把王俊凯藏在家里藏了五天,最后是被王母发现的。王母把王俊凯送回孤儿院,对那边的院长说:“小孩离不开这里,就让他留着吧。”

王俊凯对孤儿院并没有感情,对孤儿院里的小孩大人也没有感情,他唯一等的,始终只有一个。

 

“故事讲完了,这是王俊凯欠的人情,那就是你欠的。除了这张,你再帮我画幅画吧,易烊千玺。”王源说。

烟烫到易烊千玺手上,他愣了愣,才把烟灭了,答一声:“好。”

“那你呢?易烊千玺,你曾经对他那么好,为什么不带上他?”王源问。

易烊千玺沉默,半晌,他抱着头,声音哽咽:“我怕。”

怕什么?

欲望是万恶的根源,让人心生邪念,又生畏惧。十八岁的易烊千玺当然畏惧,当然惊恐,也只能逃避。

那两人兜兜转转,再重逢时都疲惫不堪,不愿意说过去了。两人都瞒着对方,只说六年转瞬即逝,不去谈一颗心脏腐烂的那一半再不能痊愈。

 

 

·I·

 

冬末的时候,易烊千玺把画好的画给王源看。

王源看完,朝易烊千玺笑:“哥,我给你唱出戏吧,唱我最拿手的那出戏。”

他在没有空调的小房间内,脱了厚重的棉衣,只剩下单薄的衬衣。白色衬衣,贴着他的身体。他捏腔起势,看了一眼易烊千玺,便唱。

他唱的是之前在教室里被易烊千玺撞到的那一出戏,哀戚又美艳。说一个男人美总是奇怪,但这个词到王源这儿却是贴合的。就像易烊千玺那幅画,一个男孩对着镜子描眉,脸上时画了一半的戏装。半是清纯,半是欲望。脸时身边人的脸,眉目却是戏中人的眉目。

王源勾画了画中人的眉眼,道:“真好看。”

易烊千玺把衣服还给他:“别着凉了。”

王源看他一眼,道:“我从六岁就跟着我妈妈学戏,戏都是凉的,都是别人的故事,我不怕冷。”

这个男孩子过于聪明了,和易烊千玺过于相似。

王源问他:“你为什么会让我当模特?”

相同问题,易烊千玺敛了敛眉,说了个不同的答案:“我原来觉得你像王俊凯,后来才发现你和他截然相反。”

王源愣怔半晌,又问:“你之前次次去学校坐着,你实在看我,还是看王俊凯?”

王源知道这问题不会有答案,他只是想问问。他放过易烊千玺,再问:“你要送我那一幅,画完了吗?”

易烊千玺摇头:“还差一段时间。”

王源歪着头笑:“那你慢点画,这一生都画不完……也没关系。”

 

 

 

·J·

 

过年那几天,超市关门,王俊凯也得到了短暂的假期。易烊千玺一时兴起,带他去爬山,去看冬天的日出。可惜那天天气并不好,铺天盖地的雾气整日不散,天地浩大,却只有两个傻逼在山上被冻得瑟瑟发抖。

易烊千玺给王俊凯买新衣服,包红包,一切都像往常一样过。王俊凯到是很不推辞地接受了红包,他说:“易烊千玺,你没忘记我,我就很开心。”

过年是王俊凯煮的菜,两荤四素,挤在易烊千玺那间小小的房间里。易烊千玺吃着吃着,就看王俊凯,两人窝在小椅子上对视。

易烊千玺讲:“小凯,谢谢你。”谢谢你给我一个归处,一个回头岸,一个未抵港,一个家。

王俊凯夹了一块肉放他碗里,他说:“好的,我也爱你。”

易烊千玺朝着他笑,把眼泪挤进去。

夜晚,他们看完烟火,又去城内的庙里拜了一拜。出来的时候寒风呼啸,但这个城市的冬天,第一次如此温和。易烊千玺问他:“许了什么愿望?”他刚问完,又忙阻拦道:“别说出来啊,说出来就不灵了。”

王俊凯张开的嘴又合拢,他扯掉手套,又把易烊千玺在荷包里的手扯出来。抓进去,十指相扣,寒意和暖意汇集在一处。

易烊千玺僵了僵,王俊凯道:“别动,牵着暖和些。”

这个城市,万家灯火通明,并无一盏为他们亮起。风雪和寒冷都跟在他们身后,肆掠呼啸。唯独两人,手牵在一起,就是四面的墙,就是一窝灯火。

无论什么身份,这样多完美。

十八岁的王俊凯竟比二十四岁的易烊千玺要高些,他牵着他的手,说:“哥,你画了那么多年画,也给我画一幅。画一幅我藏着,以后我们在分开,你也不会忘了我。”

易烊千玺喉咙发酸,他说:“好。”

 

 

·K·

 

房间里灯光小小一簇,却足够明亮。易烊千玺在画室的高台上铺了毯子,转过身,王俊凯正一件一件脱掉自己的衣服。

羽绒服,针织衫,衬衣,牛仔裤……他脱一件,地上掉一件,十八岁饱满的身体在灯光下显形。

易烊千玺看一眼,又瞬间移开目光,王俊凯笑:“哥,你不看我,你怎么把我画出来。”

十八岁的王俊凯,身体修长,全身白得似乎要发光,肌肉饱满……十八岁的少年身体,性|器也饱满。王俊凯只穿着一双黑色皮革的厚重靴子,把身体无所顾忌敞开坐在高台上。

窗户上结了霜,被他身体的热度烫成一汪水。冷空气肆虐,但他身体热得厉害,心脏血管都在跳动,皮肤上浮起一层桃色。

易烊千玺站着画他,画一笔,看他一眼。易烊千玺这人,长了一张多情眼,眼波流转,潋光藏影。但凡被他看着,和他对视,总能从他眼中找到情深难抑的错觉。

王俊凯多久没笑,这时却像小时候被带着吃冰棍一般,笑得极甜。露出小虎牙,一双光滑流转的眼睛,和少年蓬勃的身体……

他们的眼神在空气中对视,眼神像长满了钩子,一根一根牢牢相扣,要分开是一件艰难至极的事情。少年的身体,半是青涩,半是情色,少年的目光也是。易烊千玺手心里全是汗,他拿了这么多年的笔,在这时候开始抖动。

到空气中水分不够用了,嗓子干哑,再不能开口的时候。王俊凯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,他的呼吸急促,胸膛起伏。

王俊凯喊:“哥……”

易烊千玺的笔就掉到地上,身体里的力气全部用完了,曾经和情欲对抗的力量也全部消耗殆尽。他走过去,抹掉王俊凯额头的汗水,说:“小凯,别怕。”

王俊凯说:“哥,我难受。”

他硬了,少年漂亮凶悍的器官在易烊千玺的目光中醒过来,唤醒沉睡的欲|望和滚烫的体温。

易烊千玺去亲吻他的额头,说:“别怕,我教你。”

那是一副未画完的残画,画不完才好,他会永远爱着他。

易烊千玺十八岁时候产生的惊惧与恐慌,再一次在二十四岁的时候席卷而来。他孑然一身,和命运,和情欲,对抗了六年,最终却发现,那六年不过是助推剂。他如此的想念他,如此的爱他,如此的不顾一切想要他。

那也是一场未完的情事,少年在他身上吻出无数痕迹,却最终泄在他手上。未完才好,未完的话,少年还是少年,少年还有一生漫长的路可以走,还有无数的选择可以改变他的命运。

王俊凯吻掉易烊千玺的泪,说:“哥,你一定不要忘记我。”

少年对他越依赖,越信任,易烊千玺的罪孽就越深。少年多喊他一声哥,他便往黑洞深处又坠落一层。他无法反抗,不是无法反抗命运,也不是无法反抗情欲,他无法反抗自己。

最后,少年亲吻他的嘴唇。他说:“哥,你在十八岁离开我,没有带上我,也没有告诉我。这其实不是离开,是抛弃,但我不恨你。所以,我十八岁要离开你,我会给你说,我不会抛弃你。”

少年停了停,又道:“我申请了学校的留学保送,通过了,明年春天就走。孤儿院的人都说我寡情,我开始想反驳,后来就不会反驳了。因为他们说的都是真的。我一点都不爱这座城市,所以,等你回来,我的执念便结束了,我就该离开了。”

他说:“哥,易烊千玺,即使我离开,你也不要放弃我,不能忘记我。”

 

 

·L·

 

高三的春天更加急躁,也更加无聊。王源嚼着口香糖在学校里百无聊赖的走,一张粉色的纸便伸到他的面前。

王源没接那张纸,反倒把那个女孩低到尘埃的头抬起来。一张绯红的脸,是班上那个成绩很好的女孩子。

女孩结结巴巴开口:“谢……谢谢你上次帮我解围,我……我喜欢你。”

王源嚼着口香糖,一直等到女孩把话说完,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把情书推回去。

他开口:“不好意思,你搞错了,我喜欢男人。”

那女孩一瞬间错愕,脸色又忽的苍白,惊惧之后是怀疑,最后是嫌恶加扭曲的恨意。王源注视着女孩表情的一切变化,笑了笑,转身大步离开了。

他自己何尝不是恶人。

 

易烊千玺的画展在春天举办,画展的主题是少年。

王源带着口罩去了,展厅最中央,最大幅展示的画便是他自己。易烊千玺送他那一幅画最终还是画完了,王源扯开包装纸看。这次画的是真实的他,灯光与月光交接处,他正摁灭一个烟头。表情懒散,嘴角一丝痞气的笑。

王源看了两眼,便把画收着了,让跟着的司机接走放进了车里。在画展中,他不看自己,反倒看角落一副不起眼的,没有画完的作品。

画的是一个少年的裸体,没有脸,手脚也没细化,唯独把生殖器官画得细致入微。

从小到大,周围的人很少能在王源面前说谎,很少有瞒住他的东西。他明白,易烊千玺的每一幅画里都有爱,都有情,包括为他画的。唯独这一副画,不仅有爱,有情,还有隐忍难言的欲|望。画中人有欲|望,执笔者也有。

易烊千玺陪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,王源自嘲:“所有人都以为画展的中心是我,却都看不明白,这幅画里面的人,才是画家心中的少年。”

王源问他:“你打算什么时候走?”

易烊千玺回答:“画展结束。”

王源笑:“你告诉王俊凯,他欠我的情,已经还完了。”他愣一会儿,又讲:“易烊千玺,我和你们以后再也不要遇见了。”

 

 

 

·完结·

 

城市少年成名旦角后来再也没唱过他最出名那场戏,在后来,少年干脆连戏也不唱了。

他对母亲说:“给我放两年假吧,我想出去走走。”

他去了很多城市,也去了很多个国家。他只是路过,不照相,也不画画,只无所事事在那些街道里走走停停。

如他所愿,那个被等待六年的人,又重新启程去追那个等待他的人。他凭着一腔知觉相信,那两人会在茫茫人海里相遇。而他自己,与他们,在两年里,也再未相逢。

他所不知道的是,至少在他后半生小几十年里,他也真的从未与他们碰见。也不知,这到底是不如了他的愿。

此后,故人再未重逢,故人再未入梦。      

 

END

 

仅仅想写这样一个故事,我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。

与我而言,写文是私心,但爱是私心之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END


转载自:山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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